先拾掇被褥和出门换洗的衣物;耀先则领着新生在渐渐浓黑下来的暮色里干着另外的活计。耀先月儿虽然在崖口上住了这么些年,但他们始终没有把场院的围墙圈起来,得不到村里的允许,他们不敢擅自圈墙占地,所以到现在他们崖口上的场院还是四面敞着,没有一堵墙,窑门就直对着崖口,连一点挡遮都没有。原来天天夜夜耀先陪伴着月儿待在崖口上,两个人相依为命感觉不到什么。明天耀先就要离开崖口,这四面敞开的场院就叫人放心不下,耀先一走这孤零零的崖口上就剩下柔弱的月儿和瘦小的新生母子二人,耀先不能不为他们着想。打垒围墙肯定不现实,耀先就把柴垛子挑开,在崖口上栽立起柴墙。柴垛子是耀先月儿常年累月慢慢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平日从地里回来,他们肩膀上总是要背回一捆柴,时间长了就积攒起这么老高老高的一垛柴。柴垛里有将近一半是酸枣枝杜梨枝等带有针刺的树枝儿。耀先就把这些带有针刺的柴枝挑捡出来,在场院四周埋下桩柱,在桩柱上扯起绳子,然后把这些带针刺的柴枝密密实实地编插在绷扯起的绳子上。这样崖口上原来四面敞开的场院就有了一圈带刺的柴墙。再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飞贼强盗,这样的柴墙连一条狗都挡不住,但它毕竟是一道屏障,有了它耀先在大沟河修水库就能稍稍安心一些。
耀先领着多少能帮上一点手的新生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把带刺的柴墙刚刚编插好,虎堆和巧红就厮跟着走上崖口。虎堆是找耀先商量明天咋个走法的。后晌他上来过一回,崖口上只有新生,耀先和月儿都上工担粪去了。虎堆没想到队里连一天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们,他心里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回头再一想,对政治队长夜黑间说过的话就确信无疑,同是去大沟河修水库,他是去锻炼的,而耀先则是去改造的,这有本质的不同。
不管是锻炼,还是改造,明天要搭伴做伙一起走。一起走就要商量个时间。虎堆领着巧红上崖口就是商量这事的。“哟,你这是在干啥呀?”虎堆走上崖口看见脸前猛然立起一道密匝匝的的柴墙,感到有些惊奇。后晌上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场院,就朝站在柴墙边的耀先喊问一句。按说虎堆应管耀先叫哥,村里人一般开口说话都要按辈份先称叫一声的,但他没有叫,他只俗俗地喊了声:你。也难怪,耀先身份特殊,是地主的儿子,村里比他辈份小的人谁还管他叫哥叫叔,只要不露骨地当面叫地主的儿子就算不错。耀先也早就习惯了。
天黑看不清上来的人是谁,但听出是虎堆的声音,耀先就高兴起来,他忙笑着:“呀,是虎堆呀。我还说腾下手下去和你商量咱明天咋个走法哩,你倒上来了。来来,进窑里说话。”耀先把虎堆和巧红往窑里让。虎堆还问:“咋想起弄个这?”耀先不好意思地说:“挡个猫挡个狗,有这总比没这强。走走,窑里说话。”
月儿在炕上已经包好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大包袱里是为耀先准备好的被褥枕头,小包袱里是为耀先准备的换洗床单、衣裳、鞋袜等杂物,月儿的心真细,她一个人在窑里把啥也替耀先想到了。
耀先把虎堆巧红让进正窑时,月儿正在锅鏊上给耀先烙烫面葱花饼,明天将是他们婚后十年第一次分手离别,月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她想象的出来耀先在水库工地上会受到什么样的磨难。她默默地把两个包袱收拾好,就给耀先烙起葱花饼。耀先平时最爱吃月儿烙下的葱花饼,但是因为烙葱饼费油费面,总舍不得吃。十多年艰难的苦日子早改变了他的性格,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生怕那一天手里没了钱粮,断了顿儿。断顿挨饿的日子他们经历过,那段日子像噩梦一样啥时候想起来都让他感到害怕。所以他总不让月儿破费,除非来了人。平常月儿总也是依顺着耀先,两个人细细法法地过日子。但是今天要破费了,她要烙几张油油厚厚的葱花饼,让耀先带在路上吃。
巧红一进门就提鼻吸气地叫起来:“哟,月儿姐,做啥好吃的,这么香,这么有味道。”
正在锅鏊上翻饼抹油的月儿见是这两个人来了,先笑着招呼一声,就麻麻利利地把案上烙出来的第一张葱花饼切成牙,端送过来,让他们尝。虎堆巧红抵当不住香喷美味的诱惑,拿起一牙就往嘴里放,吃完一牙,还想再吃一牙。“真香,真好吃。月儿姐咋做的,让我也学学手。”巧红连吃几牙,惊喜地叫着挤到月儿身边学手去了。
虎堆把盘子里剩下的几牙葱花饼风卷残云般地吃完,用厚厚的手掌擦抹一下油油的嘴唇直说好吃。耀先就笑着说:“好吃,就再来一张。”“不不。”虎堆拍拍鼓胀胀的肚皮,说:“放下碗就往你这里走,再吃就要把肚子胀破咧。”耀先的肚子这时却咕咕地叫了一声,他担了一后晌粪,回来顾不上吃饭,就在场院里埋桩挑柴地忙碌起来,他早就饿了。靠在耀先臂弯里的新生和爸爸一样,也还没有吃饭,但是没有爸爸妈妈的话,他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舔着舌头羡慕地看着两个人把一盘香喷喷的葱花烙饼吃完。
耀先没想到月儿静静悄悄地在窑里烙起葱花饼,他知道月儿全是为了他。耀先心里一阵感动,眼眶里潮润润地盈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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